苏丹之殇：黄金、枪炮与饥荒下，危机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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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丹之殇：黄金、枪炮与饥荒下，危机何去 何从？ 2025 年 10 月，快速支援部队（RapidSupportForces,RSF） 完成对北达尔富尔首府法希尔(ElFasher)的占领。这座城市 曾被视为政府正规军在西部的重要据点，更是长达数月围困 中的人道高风险区域。如今法希尔陷落，其背后的力量逻辑、 人道危机的现实规模与未来区域与国际格局的重塑，都成为 理解苏丹内战与萨赫勒动荡不可忽视的关键节点。 一、RSF 扩张动因与支持结构：从民兵到跨国武装力量 达尔富尔地区位于苏丹西南部，自 2003 年苏丹内战以 来，该地区就一直成为冲突焦点。该地区的冲突包含了民族、 宗教、气候、经济、域外大国利益等等一系列矛盾，问题错 综复杂。因此，长期以来，尽管联合国多次试图介入干涉， 该地区的武装冲突和人权危机一直未能平息。在意识形态上，苏丹地区的矛盾，既与英国殖民有关， 也与苏丹内部矛盾有关。苏丹北部与埃及接壤，双方的文化 交流，自然将伊斯兰教带入了苏丹北方。在英国殖民埃及之 后，通过语言教育，苏丹地区被划分为两个主要区域：北部 讲阿拉伯语、信仰伊斯兰教，并自认为是阿拉伯人的地区； 南部则讲英语及其他非洲语言，信仰基督教或非洲传统宗教。 独立之后，占据人口大多数的北部阿拉伯民族，在塑造 国家意识形态的过程中，选择了阿拉伯化。这既有 20 世纪 的泛阿拉伯主义影响，也是北部苏丹人用来证明自身独立， 摆脱西方影响的方式。同时，借用阿拉伯化，北部苏丹人也 可以压制南部苏丹人，并由此确认自己的绝对主体性。而南 部苏丹人，也同样借用了殖民者的遗产，用语言和宗教来反 击北苏丹的压制。这导致了南北苏丹长期的对抗。而 RSF 正 由此而生。 RSF 的建立最早可以追溯到达尔富尔冲突时期的“金加 维德”(Janjaweed)民兵。最开始，苏丹政府在对抗南部叛乱 时，便经常调用附近地区阿拉伯部落武装进行镇压。2003 年 达尔富尔冲突后，金加维德民兵规模进一步扩大，2013 年以 后，巴希尔政府正式将其整编为国家武装力量的一支，命名 为“快速支援部队”，并赋予其准军队地位。巴希尔被推翻 之后，RSF 与苏丹国家军队（SAF）一起加入过渡政治结构， 其权力不断扩张。RSF 从部落民兵组织起家，但在不断发展 后，已经包含了整个萨赫勒地区多国的阿拉伯武装人员，成 为了跨国军事组织。由于掌握庞大规模的人员、武器和独立的财政来源，RSF 逐步与苏丹正规军在过渡政治中发生激烈竞争。2023 年全面 内战爆发之后，RSF 在达尔富尔快速取得了优势，夺取多个 州首府，从最初的民兵组织演化成苏丹内战中的核心主角， 甚至是决定苏丹未来国家形态与地区格局的关键因素。 RSF 长期受到域外力量的支持，阿联酋被认为是其最重 要且最具争议的外部盟友之一。多项调查显示，从阿联酋出 发的货运航班频繁抵达萨赫勒边境与乍得附近的简易机场， 相关航班的货物被怀疑包含可用于战斗的装备与弹药；阿联 酋也通过商业与外交渠道为相关物流提供便利，使 RSF 在短 期内获得了维持大规模军事行动所需的物资。 与此同时，俄罗斯方面通过与私人军事承包商（如瓦格 纳集团）和矿业公司的联动，在苏丹的黄金开采、保护与交 易中扮演角色，从而为 RSF 提供了稳定的“战争财政”。RSF 所获得的外部物流与资源化财源通过“人道主义”、“商业” 和“第三国掩护”等方式运作，既放大了其战斗与治理能力， 也使得其能在国际审查下保持一定的隐匿性。长期、多源的 外部支持使得 RSF 从一个地方化的武装逐步演化为具备自 筹资金、自治治理与跨国联系的准国家性力量。 此前 RSF 对于法希尔的占领被视为内战的重要转折。作 为北达尔富尔首府，法希尔是苏丹西部最后一个具备行政、 医疗、交通与补给能力的核心城市，其失守意味着政府军在 西部的组织化指挥体系将全面瓦解。达尔富尔则作为 RSF 的 历史根据地，成为其人力动员、资源汲取与跨境补给体系的中心地带。该地区紧邻乍得、利比亚和中非共和国，长期由 跨境武装、走私网络和黄金贸易连接，使 RSF 能够依托黄金 贸易与跨境走廊维持战争财政。法希尔一旦落入 RSF 手中， 不仅将使其全面控制北达尔富尔的黄金资源与贸易节点，还 将获得通往萨赫勒更广泛地区的战略门户，进一步扩大其跨 境影响力。可以预见，未来 RSF 若在达尔富尔巩固权力，其 影响力不仅限于苏丹，还可能扩展并影响整个萨赫勒地区的 安全格局。 二、人道主义灾难：法希尔陷落之下的平民悲剧 法希尔被围困并最终陷落，其最大受害者无疑是平民。 自 RSF 对法希尔展开长达数月的围困以来，该地区的人道状 况急剧恶化，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蒂尔克表示，“法希 尔土地上的斑斑血迹，从太空都能看见。”随着 RSF 完全占 领，该市及周边地区出现了大规模人口逃离，根据联合国报 告，已有约 8.9 万平民从法希尔及其外围地区逃离。多数人 是通过不安全的路线前往塔维拉、梅利特和其他邻近地区， 这对接纳体系造成巨大压力。 粮食安全和医疗方面的状况更值得关注。联合国粮农组 织、世界粮食计划署等机构警告称法希尔所在区域已确认发 生饥荒。在冲突期间，当地的大量医院和医疗设施遭到袭击， 平民伤员无法得到有效救治。此外，据媒体和援助组织称， RSF 占领后在法希尔进行了大规模暴力行动，包括处决、强 奸、绑架等，涉及医护人员、病人和流离失所者。因此，法希尔陷落不是简单的军事胜利，而是一场在人 道层面引发全面灾难的事件：城市被围困、粮食断绝、医疗 系统崩溃、平民被杀害与迫害，构成苏丹目前最严峻的人道 危机之一。 三、苏丹危机的多维度分析 2003 年的达尔富尔冲突，也被人称作第一场“气候战争”。 这与苏丹-萨赫勒地区的恶劣环境条件有关。学者指出，气 候变化与苏丹地区的冲突烈度具有显著的正相关性。苏丹地 区的大量游牧部落民，在气候恶化的情况下，必须扩大游牧 范围，因此产生更多领地矛盾。而苏丹-萨赫勒地区，由于 其独特的气候条件，受全球变暖等气候变化的影响尤为严重。 并且，该地区气候环境恶化的状况，在 20 年后的今天，也 没有明显好转的趋势。这结合当地的南北冲突和部落暴力， 更进一步恶化了当地的安全局势。在气候环境恶化的同时， 苏丹的人口则达到了近 5000 万。这使得资源危机变得极为 显著。食物、能源和水资源，在苏丹都成为了争夺的对象。 尽管 RSF 是苏丹南北冲突的产物，但 RSF 与苏丹政府 的冲突则并非南北冲突。RSF 在作为阿拉伯人，对南部苏丹 的黑人进行屠杀的同时，也在与北部苏丹的阿拉伯政府战斗。 因此，RSF 行动的逻辑，必须至少用两套以上的方式来进行 解释。 在域外势力介入上，最重要的是阿联酋与埃及的参与。 阿联酋通常被认为是 RSF 的首要支持者。阿联酋在外交政策 上，由于其自身人口稀少，领土狭小，常采用雇佣兵和软实力来扩大自身影响。苏丹毗邻红海，因此对阿联酋等海湾国 家有重要地缘意义。同时，阿联酋的支持并不仅是军事，更 带有经济目的：通过参与达尔富尔的资源，尤其是黄金的开 采和交易，阿联酋可获得大量利润。而埃及作为苏丹邻国， 长期为苏丹政府军提供支持，这导致当前苏丹冲突一定程度 成为了阿联酋与埃及的代理人战争。 从 RSF 自身来看，作为一个由部落民兵发展而来的跨国 雇佣兵集团，RSF 发展了自身的战争经济模式。通过战争， RSF 获得了外部援助的资源，使当地部落、周边国家支援的 雇佣兵等，都能够从战争中获益。苏丹-萨赫勒地区作为全 球化的边缘地区，以战争、屠杀的形式，换取了外国援助， 以一种独特的方式通过全球化获益。 在萨赫勒地区，RSF 的扩张对西非国家安全格局构成潜 在挑战。萨赫勒地区长期面临极端组织(如基地组织、ISIS 分支)和地方军事政权的不稳定。在这种背景下，RSF 若稳 固其达尔富尔权力基地，其影响力可能延伸至其他萨赫勒国 家，甚至参与到更广泛的安全合作与冲突中。同时，有研究 推测，如果 RSF 成为一个拥有跨国供给、资源控制与军事能 力的“准国家性武装”，其势力可能扩散到邻国，如马里、 布基纳法索、尼日尔等，或有可能成为新的权力节点，改变 萨赫勒及红海-东非区域的安全生态。这将对当地国家、国 际援助与地区稳定产生连锁影响。甚至说，最乐观情况下， RSF 的崩溃，也会导致其中大量的萨赫勒武装分子回归本土，对其他萨赫勒地区国家造成冲击。在可见的将来，苏丹地区 的混乱与冲突难以好转。